雪莉是酒

《守望》part 17

"娘娘?娘娘!"

 

或许是她过于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,一直倚窗而坐的容音,竟没有听到珍珠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呼唤声,依旧自顾自的出着神。

 

直到珍珠轻轻试探着拍了拍她的左肩,她才慢慢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出来。

 

朦胧的意识渐渐回笼。

 

"…怎么了?"

 

在珍珠那满含担忧的目光注视下,容音很快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,那双藏在衣袖布料下的双手,略显尴尬的悄悄摩挲了一下。

 

"自从上了马车之后,您就一动不动的坐这儿出神,刚刚和卓郡主在轿外接连唤了您好几声,您也没应。若不是清萧大哥正好赶上来把郡主叫走了,怕是她已经上来看您的情况了。"

 

看着容音那双向来明澈的眼眸里略有些许闪烁,珍珠便已经知道自家娘娘必定是有一些不愿向她们吐露的心事。更何况,其实她也能略微猜到一二。 

 

她又不是傻。


 

原来身处在长春宫的庇佑下,一向单纯没有心机的她,或许还不会细致的关注到容音一举一动、一颦一笑上发生的细微变化。


至少那时候,她还有睚眦必报的璎珞可以依赖;至少那时候,她还有直率忠诚的明玉可以信任;至少那时候,所有人都将娘娘当做美好的希望。

 

但她长久以来都一直知道,璎珞对娘娘的情感,与她们所流露出的都不同。

 

她是她毕生的信仰。

 

娘娘对于璎珞而言,就是这样。

 

而璎珞对自己而言,亦是这样。

 

她现在也只不过是努力学着那人从前的样子,尽力守护着相同的人。



"和卓?她是有事要同本宫说么?"

 

容音再三平复好了自己的心情,竭力回到了从前那副淡泊平静的模样,疑惑地向珍珠问道。

 

"奴才不知,也没敢再问,娘娘还是亲自去问问郡主为好。"

 

珍珠摇了摇头,表示自己不知。

 

"怎么了,你竟会这样怕她么?"

 

容音敏锐注意到了珍珠话语中的重点,看向珍珠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惊讶。她没想到,在她面前永远都是那么温和自信的和卓,居然也会让别人感到害怕。

 

"也不是…"

 

珍珠犹豫了一下,微微摇了摇头,却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,似乎突然想起什么,小心的伸手掀开了帘子的一角向外望去。

 

和卓正在轿前几米开外的地方,与清萧两人缓缓驾马并行,两人的表情皆有些严肃,似乎是在交谈着一些什么重要的事情,并未注意到她们这里发出的动静。


"奴才只是觉得郡主她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,可却又十分陌生,让人一点儿也捉摸不透。"

 

珍珠松了口气,重新将身子转向容音,小心翼翼地向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。与此同时,她看向容音的目光中,也在不经意间有了几分试探。

 

她本不敢妄议眼前这个优秀到无比耀眼的和卓,可她却怎么也按耐不下自己心中的那几分好奇与异样的感觉。


"熟悉…吗?"

 

听到珍珠的话,容音的心仿佛在突然间被狠狠撞击了一下,记忆的大门突然打开,随之而来的,竟是从前璎珞还在的时候,与她相伴时的一点一滴。

 

她脑海里的所有的美好回忆都在喷薄而出,都开始渐渐描摹着,勾勒着魏璎珞的轮廓,并试图与和卓的样子产生交集,却最终还是没有重叠。


"…娘娘?"

 

和卓的声音在帘外突然响起,那个沙哑低沉的声线,让里头的两人身体没来由的一颤。

 

"怎么了?"

 

这次,容音很快挡住了珍珠想要去掀开帘子的动作,而是选择自己伸出手去,轻轻拨开了那一层将她两人阻隔在两边的幕帘。


 

外头临近黄昏的日光依然刺目,而那几束暮色下的金光,也在和卓那副银质面具下折射的愈发晃人眼。


"和卓有一些要事要处理,不能亲自护送娘娘回宫了,但我会把清萧留在娘娘身边,您大可放心。"

 

说罢,和卓没有了任何的犹豫,她向容音微颔首,双手轻轻一扯,很快便勒转了马头,顾自向前方回宫的路上扬鞭策马而去。

 

似乎是故意为之,她疾驰向远方打马而去,而在她的背后,却连一粒马在肆意奔驰时应该出现的灰土都没有扬起。

 

被遗留在后面的容音一时有些恍然,慢慢坐回了原位,却依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。

 

其实她刚刚是想好好地看看和卓的。但是,她却连她的眼睛都没看清,只来得及看到她面具遮挡下的那半张脸。


她有着难得的严肃,几乎没有一点笑容。


 

那一刻,世界的边缘都在渐渐变得模糊,可早已远去的和卓的背影,却在她的搅乱的思绪中变得愈发清晰起来。

 

她好像在那一瞬间体会到了珍珠口中所说的和卓身上的“陌生的感觉”是为何意。


和卓的确像她的璎珞,因为她们一样聪敏自信,拥有发自内心的善良温柔。


可和卓却又不是璎珞。


她的璎珞尽管同和卓一样无所畏惧,睚眦必报。但她毕竟还只是个孩子,在她的身上,容音还可以寻到自己从前的影子,这是因为她们曾经一样都单纯温暖,未谙世事。


可和卓太复杂,复杂到容音都看不清她。容音读不懂她的表情,甚至看不透她的悲喜。

 

 她无法知道和卓流露出的情感是真是假。


容音能发觉的是和卓在面对她时的眼神里,似乎是装满了一种纠缠在一处的执念,填满了一种郁结在一起的,一种无法化开的繁复。


她有时候甚至会觉得,和卓站在那里冲她浅笑的时候,全世界竟会是那样的寂静安然,风平浪静,。这会使她一下子忘记先前所有的不快,只想平静的安度此刻。

 

可有时候,她哪怕是远远地看着和卓,仿佛都能从迎面拂来的一阵又一阵风中,嗅到一丝好似铁锈般的刺鼻气味,她懂,那是一阵怎么也掩盖不掉的血腥气息。

 

那时候的和卓,就好像是从修罗场中浴血而出的王者。她没有笑容,没有温度,没有感情,所到之处,都仿佛是一片厚重的坟场。哪怕是一片死寂,她也能够给身边人以难以言喻的压迫感。


她像她,却不是她。


换言说,容音更害怕她就是她。

 

"走吧。"容音叹了口气。


她是说给在外驾车的清萧听,同时,她也仿佛是说给自己脑海中,那一段段挥之不去的影像听。

 

她不想再去询问清萧关于和卓的去向,尽管她很清楚,如果自己开口,清萧是一定会告知一二,但她没有这么做。


因为她相信,如果是和卓愿意让她知道的,是一定会告诉自己的,现在还能做的,就是静默着等待。

 


这是因为因为她始终坚信:

 

漫漫长途,终有回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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